经典名方中阿胶的本草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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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于《中国实验方剂学杂志》，网络首发日期：-04-12

经典名方中阿胶的本草考证

赵佳琛1，王艺涵1，金艳1，张卫2，彭华胜1，蔡秋杰3，李兵4，杨洪军5，张华敏2，詹志来1通讯作者

（1.中国中医科学院中药资源中心，北京；2.中国中医科学院中药研究所，北京；3.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药发展研究中心，北京；4.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药信息研究所，北京；5.中国中医科学院，北京）

阿胶具有滋阴补血、安胎的功效，用于治疗血虚、虚劳咳嗽、吐血、衄血、便血、妇女月经不调、崩中、胎漏等证，在众多经典处方中有所应用。年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会同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制定并公布的《古代经典名方目录（第一批）》（以下简称《目录》）中即有5首方剂中包含阿胶，见表1。现代学者对阿胶基原的考证结论基本一致，认为唐代之前阿胶原料以牛皮为主，唐末至宋由于历史因素开始发生转变，驴皮胶逐渐占据主要地位，明清时期对胶类药材性效认识进一步发展，多数医家均以东阿井水熬制黑驴皮所得药胶为阿胶正品。陈瑞华等考证认为历史上阿胶并不专指牛皮胶或驴皮胶，而是经过漫长时间发展而成的一类胶类药材，包括黄明胶、驴皮胶、猪皮胶等。在制定药材标准时应注重精选原料，提高工艺水平，分清品类，使之名副其实，而毋须因原动物种类不同区分真伪。张振平对阿胶来源转变的历史因素进行了考证，认为历史因素是驴皮替代牛皮的关键原因，但并不意味着各种皮胶功用均等同阿胶。因不同皮胶间的化学成分和药物效能存在差异，故需要科学命名，对证应用。另一方面，山东东阿为阿胶道地产区，质优效佳，而随着阿胶产业发展，出现市场商品质量良莠不齐，混淆道地概念的问题。已有考证研究主要对阿胶来源的历史进行了阐述，但对阿胶来源转变的中医学内涵发掘较浅。且就经典名方的开发需结合历史沿革及当代现状提出适宜的建议方案，故本研究拟通过查阅并系统整理古代本草医籍文献中对阿胶的记载，从名称、基原、道地性品质、采收加工等方面进行本草考证，以明确其古代药用基原、道地性演变与加工炮制方式，为包含阿胶的经典名方的现代开发提供依据。

1名称考证

东汉《说文解字》中未收录“胶”字，收录有通假字“膠”，其解释为“昵也。作之以皮。从肉，翏声。”《说文解字注》注云：“皆谓煮用其皮，或用角，按皮近肉，故字从肉。”胶为黏性强的物质，用兽皮、兽角煮制而成。“阿胶”最早作为正名记载于东汉《神农本草经》，列为上品：“味甘，平??一名傅致胶。”南北朝陶弘景《本草经集注》：“出东阿，故曰阿胶??凡三种：清薄者，书画用；厚而清者，名为盆覆胶，作药用之。”后代本草文献中均以“阿胶”为正名，因其以牛、驴等皮熬制而成，产自东阿，故名之。阿胶别名较少，当地传言阿胶为傅氏和尚发明而成，故名“傅致胶”，“致”同“制”；《本草乘雅半偈》则解释为：“一名傅致，如言傅会致使，会之始至也。”北魏农书《齐民要术》中记载煮胶法为“用盆凝胶后合盆于席上”，“盆覆胶”可能由此得来。《宝庆本草折衷》：“一名傅致胶，一名盆覆胶，一名驴皮胶。其牛者，名牛皮胶。”

2基原考证

2.1唐代之前以牛皮为阿胶主要来源

阿胶的应用历史十分久远，前文已对“胶”有所介绍，以兽皮、兽角煮制浓缩而成的粘性强的物质成为“胶”。春秋时期《周礼·考工记》中即记载了各种胶类的性状：“凡相胶，欲朱色而昔。昔也者，深瑕而泽，珍而博廉。鹿胶青白，马胶赤白，牛胶火赤，鼠胶黑，鱼胶饵，犀胶黄。”胶类入药最早可见于《五十二病方》，有“煮胶??令药已成而发之??”的记载，推测该著作成书于战国时期。

我国现存最早的本草学专著，东汉时期《神农本草经》中对阿胶的记载为“味甘，平。主心腹内崩，劳极洒洒如疟状，腰腹痛，四肢酸疼，女子下血，安胎，久服轻身益气。一名敷致胶。”其所记载性味功效与今阿胶基本一致。《神农本草经》中载有“阿胶”“白胶”2种药材，而后世学者对此颇有质疑。清代孙星衍所注《神农本草经》云：“案二胶《本经》不著所出，疑《本经》但作胶，《名医》增白字、阿字分为两条。”曹元宇在《神农本草经》白胶条下注云：“《御览》白胶只作胶字，窃疑主药名胶，鹿角胶乃附文，而‘胶’则指牛胶也。”

魏晋《名医别录》记载阿胶：“微温，无毒。主丈夫少腹痛，虚劳羸瘦，阴气不足??养肝气。生东平郡，煮牛皮作之。出东阿。”此时已经明确提出阿胶来源为牛皮，加工方式为煮制，产地为东阿。东阿为秦时所置，属东郡，治所在今山东阳谷县东北五十里阿城镇，今东阿县地处山东省西部，属聊城市。南朝梁陶弘景所著的《本草经集注》中记载：“出东阿，故曰阿胶。今东都下亦能作之，用皮亦有老少，胶则有清浊。凡三种：清薄者画用；浓而清者名为盆覆胶，作药用之，皆火炙，丸散须极燥，入汤微炙尔；浊黑者可胶物，不入药用，用一片鹿角即成胶，不尔不成也。”陶弘景提出3种不同品质的胶，其中轻薄者作画用，浓而清的盆覆胶可做药用，浊黑者不可用，并提出其火炙的炮制方法。

同一时期北魏农书《齐民要术》中详细介绍记载了当时的“煮胶法”，并对胶的不同来源品质做出了评价：“沙牛皮、水牛皮、猪皮为上，驴、马、驼、骡皮为次。其胶势力，虽复相似，但驴、马皮薄毛多，胶少，倍费樵薪。破皮履、鞋底、格椎皮、靴底、破鞍，但是生皮，无问年岁久远，不腐烂者，悉皆中煮。然新皮胶色明净而胜，其陈久者固宜，不如新者。”可见此时仍认为牛皮胶品质较好，后世普遍使用的驴皮胶尚未得到推崇。而被后代医药学家视作下品的鞋底等制胶来源，在当时并未受到排斥，《齐民要术》认为只要是生皮，不腐烂者，均可以煮胶使用。

2.2随性效认识的发展，唐代起阿胶来源开始向驴皮转变

唐代《新修本草》《千金要方》等本草方书文献中对阿胶的记载仍延续前代《神农本草经》《名医别录》及《本草经集注》之内容。同时期《药性论》《食疗本草》中开始出现“黄明胶”的记载，按《药性论》记载：“白胶，又名黄明胶，能主男子肾脏气，气衰虚劳损。妇人服之令有子，能安胎，去冷，治漏下赤白，主吐血。”《食疗本草》中同样记载黄明胶即白胶，而《神农本草经》与《名医别录》中记载白胶为“鹿角胶”，与后代以牛皮为来源的黄明胶不同。明代李时珍在其著作《本草纲目》中对此进行正误，见后文。

唐代陈藏器在其著作《本草拾遗》中提出了新的观点：“阿井水煎成胶，人间用者多非真也。凡胶，俱能疗风止泄补虚，驴皮胶主风为最。”唐至五代时期《日华子本草》中无阿胶项，但在“驴肉”条下附有驴皮的功效：“（驴）皮，煎胶食，治一切风，并鼻洪、吐血、肠风、血痢及崩中带下。”同时期《蜀本草》中对阿胶的记载延续了《本草经集注》内容。又在“驴屎”条下记载了驴的粪便及尿入药功效，并云：“驴色类多，以乌者为胜。”可见这一时期，医家发掘出驴皮胶在临床功效上与牛皮胶的差别。受五行配色理论影响，认为驴皮色黑主水，可制热动生风，疗风之功效最佳。对功效认识的进展使得阿胶来源开始由牛皮向乌驴皮进行转变。

阿胶来源由牛皮转为驴皮不仅是临床性效的选择，且与当时的历史环境紧密相关。驴作为引入物种在秦汉之前较为稀少，西汉张骞通西域后才得以推广，但仍未及牛、猪等家畜普遍。西汉时期陆贾所著《新语》中记载“驴、骡、象、琥珀、珊瑚，山生水藏，择地而居”，可见当时驴、骡仍为稀有物种。驴因其性情温顺，耐力持久，有较强的繁殖适应能力，引入后得到普及，逐渐成为常见的家畜。《后汉书·张霸传》记载：“家贫无以为业，常乘驴车至县卖药”，可见东汉时期，驴、骡已普及，驴皮胶也因此得以发展。另一方面，为保证充足的农业生产，中国历代均有耕牛保护制度。唐末五代时期，因战乱原因，百姓禁用牛皮，从而加速了阿胶来源的转变，使驴皮胶变为主流。《宋元明经济史稿》记载：“五代时以牛革筋角为制造衣甲军器所需要，皆严禁出境。农民牛死，非经官验视，不得解剥，其皮革筋角皆输于官。”可见阿胶原料的转变与历史条件原因密不可分。

2.3宋代已明确根据功效差异对驴皮阿胶与牛皮黄明胶进行区分

宋代苏颂等所修《本草图经》中记载：“阿胶，出东平郡，煮牛皮作之。出东阿，故名阿胶。今郓州皆能作之，以阿县城北井水作煮为真。造之，阿井水煎乌驴皮，如常煎胶法。其井官禁，真胶极难得，都下货者甚多，恐非真。寻方书所说所以胜诸胶者，大抵以驴皮得阿井水乃佳耳。《广济方》疗摊缓风及诸风，手脚不遂，腰脚无力者。驴皮胶炙令微起，先煮葱豉粥一升别贮，又以水一升，煮香豉二合，去滓，内胶更煮六七沸，胶烊如饧，顿服之。??《续传信方》著张仲景调气方云，治赤白痢，无问远近，小腹痛不可忍，出入无常，下重痛闷，每发面青，手足俱变者，黄连一两去毛，好胶手许大，碎蜡如弹子大，三味以水一大升，先煎胶令散，次下蜡，又煎令散，即下黄连末，搅相和。??此胶功用，皆谓今之阿胶也。故陈藏器云诸胶皆能疗风止泄补虚，而驴皮胶主风为最。又今时方家用黄明胶，多是牛皮，《本经》阿胶亦用牛皮，是二皮亦通用。然今牛皮胶制作不甚精，但以胶物者，不堪药用之。当以鹿角所煎者，而鹿角胶《本经》自谓之白胶，云出云中，今处处皆得其法，可以作之。但功倍劳于牛胶，故鲜有真者，非自制造，恐多伪耳。”《本草图经》中记载阿胶初以牛皮煮成，出于东阿。而宋代时郓州（即郓城县，隶属山东省菏泽市）均能制作，但以阿县井水所煮者为真品。该井又被官禁，故真品稀缺。宋代时阿胶来源已由牛皮转变为乌驴皮，《本草图经》转载了《广信方》《续传信方》等处方中阿胶的药效，均指当时的驴皮胶，而牛皮所制的胶被另称作“黄明胶”。苏颂等认为《神农本草经》中所载阿胶来源为牛皮，故牛皮与驴皮均可作为阿胶的来源，但宋代时牛皮胶制作不精，已不堪药用，且已根据药效差异对2种胶进行了明确的区分。

因前代文献中明确记载阿胶的优质原料为牛皮，且《齐民要术》中曾记载“驴、马皮薄毛多，胶少，倍费樵薪”，现代学者亲自熬制的经验亦验证了牛皮出胶率远高于驴皮，且工艺上更易掌握，故有学者对《本草图经》中记载的“今牛皮胶制作不甚精”的原因进行了研究。于大猛通过北魏时期《齐民要术》中强调鞋履等皮制品熬胶要用“生皮”的记载，推测北宋时期“牛皮胶制作不甚精”的原因与皮革的鞣制工艺相关。北魏时皮革鞣制技术尚未普及，当时的鞋履马鞍等均由生皮制成；宋代皮革业发展，且有政府设立管理的“皮角场”，将生皮鞣制为熟皮，而鞣制后的皮料出胶率甚低，推测当时制胶不精的牛皮很可能为鞣制后的熟牛皮。《本草图经》记载尚有一种鹿角胶，因制作繁复，鲜有真品。该书所附药图中可见阿井水与所制阿胶，见图1。

沈括所著《梦溪笔谈》对煮阿胶必须用阿井水的内涵进行了论述：“东阿亦济水所经，取井水煮胶，谓之阿胶。用搅浊水则清；人服之，下隔、疏痰、止吐。皆取济水性趣下，清而重，故以治淤浊及逆上之疾。今医方不载此意。”寇宗奭所著《本草衍义》则从药物性效方面解释了取驴皮熬胶的理由：“煎胶用皮者，取其发散皮肤之外也。仍须乌者，用乌之意，如用乌鸡子、乌蛇、乌鸦之类。其物虽治风，然更取其水色，盖以治其热则生风之义。”驴皮因其色黑主水，可制热动生风，故疗风效果更佳。受中医五行配色理论指导，医家对驴皮胶疗效有了更加深入的认知，阿胶的主要来源转变为驴皮。

南宋方书《妇人大全良方》中记载阿胶：“拣明亮者为上。阿胶不必须东平，自为之甚佳。补虚用牛皮胶，治风用驴皮胶。东平皆京师伪胶，杂以马皮，并故鞍鞯鞋底之类，其恶为甚。”该文献提出牛皮胶与驴皮胶均可入药，且功效不同。可见唐宋时期，阿胶来源由牛皮、驴皮等共用转为以驴皮为主，牛皮胶被单独称为“黄明胶”，并在长期的医学实践中总结出二者功效的区别。《妇人大全良方》中尚未对后世强调的“阿井水”与“乌驴皮”2个鉴别阿胶真品的必要因素做出要求，认为阿胶不必出自东平，并提出该地伪品甚多，杂以马皮、鞋履马鞍等杂皮所制的胶类品质低劣。同一时期《宝庆本草折衷》记载：“及东都。此胶当用阿井水与乌驴皮煎成。亦有以黄牛皮煎者??续说云沈存中论阿水下膈踈痰止吐，日华子论驴皮治风止血疗带。汲此水煮此皮以为胶，故功效最胜，宜为世之所贵也。今之货者，不知果驴皮、果阿水所煎耶？习用既久，莫可甄别矣。”同样提出了当时阿胶亦有牛皮所制得者，而市售阿胶并非全部为阿井水、乌驴皮所制，难以甄别。

明代《本草品汇精要》对阿胶的描述基本延续《本草图经》之内容，但又强调了阿井水对阿胶品质药效的关键作用：“今之市者形色制作颇精，入药未闻其效。盖不得此井水故耳。大抵驴皮得阿井水煎者乃佳也，其余但可膠物，不堪药用。”此后本草文献如《药性要略大全》《本草蒙筌》《本草纂要》《太乙仙制本草药性大全》《本草发明》等均认为以阿井水煮黑驴皮所的阿胶为正品。

陈嘉谟《本草蒙筌》对阿胶的来源及品质评价作出记载：“汲东阿井水，东阿县属山东兖州府，井在城北。用纯黑驴皮，诸胶多系牛皮熬成，惟此用驴皮耳。鹿角一片后加，文火渐进熬就。设官监禁，最难得真。凡觅拯屙，不可不试。真者质脆音翠易断，明澈如冰；假者质软难敲，枯黯似墨。”特别提出诸胶多用牛皮制得，唯阿胶来源需用驴皮。陈嘉谟又对影响阿胶品质的“阿井水”与“乌驴皮”这2个关键因素的中医学内涵进行了论述，与前文沈括及寇宗奭的观点相同，认为“煎胶用皮，取其发散皮肤外也。匪特此胶为然，诸胶牛皮熬者，亦皆能之，仍择乌色。如用乌鸡子、乌蛇之类，物虽治风，然更取其乌黑属水，盖以制其热则生风之义。东阿井水，乃系济水所注。性急下趋，清而且重。用之煎煮，搅浊澄清。服之者，能去浊污，以及逆上痰也。”

明代李时珍所著的《本草纲目》中记载了阿井的来历：“时珍曰：阿井，在今山东兖州府阳谷县东北六十里，即古之东阿县也。有官舍禁之。郦道元《水经注》云东阿有井大如轮，深六七丈，岁常煮胶以贡天府者，即此也。其井乃济水所注，取井水煮胶，用搅浊水则清。故人服之，下膈疏痰止吐。盖济水清而重，其性趋下，故治淤浊及逆上之痰也。”提出胶类品质按其来源分为3等：“时珍曰：凡造诸胶，自十月至二三月间，用?牛、水牛、驴皮者为上，猪、马、骡、驼皮者次之，其旧皮、鞋、履等物者为下。俱取生皮，水浸四五日，洗刮极净。熬煮，时时搅之，恒添水。至烂，滤汁再熬成胶，倾盆内待凝，近盆底者名坌胶，煎胶水以咸苦者为妙。大抵古方所用多是牛皮，后世乃贵驴皮。若伪者皆杂以马皮、旧革、鞍、靴之类，其气浊臭，不堪入药。当以黄透如琥珀色，或光黑如瑿漆者为真。真者不作皮臭，夏月亦不湿软。”记载了阿胶制法、不同胶类的品质及特征。李时珍对阿胶品质的评价与《齐民要术》的记载相似，并提出制作阿胶的原料由牛皮转为驴皮，且马皮、旧革等品质低下不堪药用。

《本草纲目》将牛皮所制的黄明胶单列为一味独立药材记载：“黄明胶即今水胶，乃牛皮所作，其色黄明，非白胶也，但非阿井水所作耳。甄权以黄明为鹿角白胶，唐慎微又采黄明诸方附之，并误矣。今正其误，析附阿胶之后。但其功用，亦与阿胶仿佛。苟阿胶难得，则真牛皮胶亦可权用。其性味皆平补，宜于虚热。若鹿角胶则性味热补，非虚热者所宜，不可不致辨也。”李时珍纠正了前代文献认为黄明胶为鹿角胶的错误观点，提出黄明胶为牛皮制成，其疗效与阿胶相近，故在阿胶真品难得的情况下，可取代其入药使用。且李时珍提出的2种阿胶真品性状中，“黄透如琥珀色”者与今黄明胶相近，而“光黑如瑿漆者”与今驴皮胶相近，说明当时2种来源的阿胶均为正品。

后明清时期本草中多记载阿胶以乌驴皮制成，并明确其内涵为纯黑滋阴补水，并将牛皮胶视为伪品。李中立《本草原始》对阿胶的记载基本延续《本草图经》《本草纲目》等前代文献内容，并附有阿胶药材图（见图2），可见其被加工为块状，色黑。李中梓《雷公炮炙药性解》曰：“阿胶用黑驴皮造成，黑属水，专入肾，能克火，盖以制热则生风之义，故宜入肝。且火得制则金亦无侵，故又宜入肺。夫东阿井系济水所生，性急下趋，清而且重，用之煎煮，搅浊澄清，所以能清上炎之火及上逆之痰也。清代黄宫绣

《本草求真》：“阿胶得阿井纯阴之济水，又得纯黑补阴之驴皮。”

清代张志聪《本草崇原》：“设用牛皮及黄明胶并杂他药者，慎不可用。余尝逢亲往东阿煎胶者，细加询访，闻其地所货阿胶，不但用牛马诸畜杂皮，并取旧箱匣上坏皮及鞍辔靴屐一切烂损旧皮皆充胶料。人间尚黑，则入马料豆汁以增其色。人嫌秽气，则加樟脑等香，以乱其气，然美恶犹易辨也。今则作伪者，日益加巧，虽用旧皮浸洗日久，臭秽全去，然后煎煮，并不入豆汁及诸般香味，俨与真者相乱。人言真胶难得，真胶未尝难得，特以伪者杂陈并得，真者而亦疑之耳。人又以胶色有黄有黑为疑者，缘冬月所煎者，汁不妨嫩，入春后嫩者，难于坚实，煎汁必老。嫩者色黄，老者色黑，此其所以分也。昔人以光如瑿漆，色带油绿者为真，犹未悉其全也。又谓：真者拍之即碎，夫拍之即碎，此唯极陈者为然，新胶安得有此。”

《本草崇原》对阿胶的伪品做了详尽介绍，提出牛马诸牲畜的皮及各种皮制杂物均易充作伪品，并添染料染色使其黑，加樟脑、浸洗，加入豆汁等掩盖其臭气，致使真伪难辨。《本草崇原》又介绍了不同品质阿胶的性状及辨别方式。

2.4明清时期因阿井被毁，出现新的制胶水源

明代阿井迁移至新建的东阿县城（在今平阴县东阿镇），又因黄河水灾，阿井淤塞，县城也多次迁移。新阿县地处丘陵，有一条浪溪河穿过，成为生产阿胶的主要水源。《本草崇原》：“又闻古法先取狼溪水以浸皮，后取阿井水以煎胶，狼溪发源于洪范泉，其性阳，阿井水之性阴，取其阴阳相配之意，火用桑薪煎炼四日夜而后成。”

清代后期有医家对阿井水、黑驴皮这2个必要因素提出质疑。陈士铎《本草新编》：“或疑阿胶煎膏，必取阿井之水、黑驴之皮以煎之，然而安得尽取黑驴之皮，彼地取杂驴皮以煎膏，亦可用乎？曰：阿胶原取阿井之水，非必取黑驴之皮也??用驴皮者，驴性最纯，而皮则取其外现于皮肤，原不必取黑以走肾也。夫水入于肾，而皮则走于肺，肺主皮毛，故用皮也。前人尚黑驴皮者，谓黑属水以制其热则生风之义，反为蛇足矣。或问：阿胶益肺生阴，安得真者而用之乎？曰：阿胶出于东阿者即真，不必问其真假。东阿之水，皆济水之所注也。或问：近人阿胶，多加药品同煎，想更有益乎？曰：阿胶之妙，全在济水。若加药味杂之，更失其义矣。”

赵学敏《本草纲目拾遗》记载了一种“浙驴皮胶”，提出宝庄泉水或可替代阿井水造胶：“黄云盛言：近日浙人所造黑驴皮胶，其法一如造阿胶式，用临平宝庄水煎熬而成，亦黑色、带绿、顶有猪鬃纹，与东阿所造无二，入药亦颇有效。盖阿胶真者难得，有浙胶，则较胜于用杂胶也??宝庄水能吞二百青钱不溢，其力更可知，以此水作胶，自可敌伏流之济水。然予每索此胶于市，遍询药客，皆云造者亦少，不易得。”

《医林纂要探源》则提出与前代不同的观点，认为阿胶不必限制制作原料为阿井水与黑驴皮：“然愚谓济甯东平济南之境，凡地下得泉，皆泲水所伏，何独东阿？牛马之皮亦皆可胶，胶则滋补，何必黑驴？今之用药者，殆亦多重名也矣。”

清末《倚云轩医案医话医论》又记载一种“泉胶”，可作为阿胶的替代品：“阿胶补肝，泉胶补肺。阿胶真者难得。女子肝病，固以阿胶为佳。若男子肺病欬血，惠山泉所煎者亦宜。盖阿井为济水伏流，以至阴而出阳。肝为阴中之阳，宜升不宜降。肝虚者以阿胶补之，取益阴血而又寓升阳之意也。惠泉为山下出泉，以至阳而流入至阴。肺为阳中之阴，宜降不宜升。肺虚者以惠泉胶补之，取益阴而又寓降逆之意也。且惠泉易得，与其假阿胶，不若真惠泉胶之为得力也。”

2.5近代学者对阿胶基原的考订

年林奈所著《自然系统》中将驴的学名定为“EquusasinusLinnaeus.”。其后Gray于年将驴定名为“Asinusvulgaris”，该名后被作为异名。年，《中国本草学贡献》一书中记载阿胶名为AssessGlue，并对阿胶成品性状进行了描述，说明其为红色半透明、板状、方形，具有胶类物质共有的性质，以红纸包装，为名贵药材。

年曹炳章《增订伪药条辨》记载了阿胶的伪品、正品的药材特征，仍强调阿胶需以纯黑驴皮制成：“（阿胶）伪名上清胶，又一种名瑞芳胶。皆用寻常之水煎牛皮成胶。并杂他药伪造，色虽明亮，气臭质，不堪入药??或第用江浙所煮黑驴皮胶，虽无无阿井之水，而用宝庄之泉??功同阿胶??再按定每年春季，选择纯黑无病健驴，饲以狮耳山之草，饮以狼溪河之水，至冬宰杀取皮，浸狼溪河内四五日，刮毛涤垢，再浸漂数日，取阿井水??其色光洁，味甘咸，气清香，此即真阿胶也??一切风症，服之无不效验。其伪者，以碎旧牛马杂兽皮煎成胶，块色亦如阿胶，名曰清胶。昧利者，以此炒成珠，曰阿胶珠。此等贋品，服之不但无效，而反发疮生毒。”

年丁福保《中药浅说》中记载阿胶来源“古以阿井水煮黑牛（Bostaurus，Lind）皮。后用乌驴（Asinusvulgaris，Gray）皮制之胶质也”。对其性状描述为：“由驴皮及牛皮制者，为黄色或黑褐色之板状或棒状。薄片为透明而有光泽，不带臭气。然由马皮、旧革、鞍及靴之类制者，呈黑色，为不透明而放固有之臭气。”同年陈仁山《药物出产辨》强调了阿胶的道地性：“原产山东省东阿县。以阿泉井之水，将骡皮熬胶而成之。但近日阿泉井已毁，只有京都同仁堂、敬修堂两号，专差人往该处，仍用骡皮在阿泉井附近取水熬之。虽非阿泉井之水，但附近之水亦可用。此外市上所沽之阿胶，俱在烟台庄口用牛皮、马皮、鞋皮、屐皮、骡皮，间或有之，就在烟台取水熬之。头一次胶青，作鹿胶，第二次作镜盒阿胶，第三次作布盒阿胶，第四次作龙板胶。十月出新。业医者，其慎用之，惟香港永同福常沽正货。”

年，ChineseMateriaMedicaAnimalDrugs一书中记载驴的拉丁名为“EquusasinusChinensis，ZN.”年陈存仁主编《中国药学大辞典》中记载阿胶：“基本：係用驴皮与阿井水煎熬而成之胶??形态：为琥珀色透映之板片，无臭，面上多印有制造之牌号。虽暑天亦不变软。投入水中，则渐膨胀。遇温汤，则渐溶化。”陈存仁主编的另一著作《中国药物标本图影》中附有驴皮图，见图3。年《中药志》中记载阿胶的原动物为“驴，别名：毛驴，家驴。EquusasinusL.——脊椎动物门Vertebrata，哺乳纲Mammalia，奇蹄目Perissodactyla，马科Equidae。”此时驴的正品基原拉丁名已与现今一致，此后均以EquusasinusL.为正名。

另一方面，清末至民国人们始探索其他制作阿胶的水源。阿井水作为制作阿胶的必要因素有何科学内涵，近现代以来亦有学者进行研究。王宁查阅已有资料后提出阿井水中钠、镁、钾、钙等矿物含量丰富，故色绿质重。这些无机离子及微量元素对人体有益，且对胶类的加工亦有影响，进而影响其品质，阿井水对阿胶品质是否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有待进一步研究，现代制作阿胶则不再对水源有所要求，但明确阿胶来源为驴皮。

《中华本草》记载阿胶：“药材基源：为马科动物驴的去毛之皮经熬制而成的胶。拉丁植物动物矿物名：EquusasinusLinnaeus.驴皮全年均可采收。一般在10月至翌年5月为阿胶生产季节。本品呈整齐的长方形或方形块??表面棕褐色或黑褐色，有光泽。质硬而脆，断面光亮，碎片对光照视呈棕色半透明。”年版《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简称《中国药典》）规定阿胶来源为“马科动物驴EquusasinusL.的干燥皮或鲜皮经煎煮、浓缩制成的固体胶。”有文献记载，为保证阿胶药材的安全性与有效性，建国以来政府实施了多条针对阿胶质量控制的措施。如整顿私营阿胶厂，销毁劣质药材，加强对阿胶制售的管理，制定相关法规，要求阿胶制售必须经过政府审批与卫生部检验合格。又针对各厂制作时阿胶配方不一的问题，统一规定了阿胶来源为清水煮驴皮。同时不断对阿胶的制作工艺进行改进，使阿胶药材的品质不断提升。

综上所述，唐代之前以牛皮作为胶类药材的主要来源，认为“驴、马皮薄毛多，胶少，倍费樵薪”，且驴作为引入物种，在秦汉之前数量稀少。唐末之宋代，由于历史环境因素，牛皮应用受到限制的同时，驴在中原地区普遍流通起来，且在药效认识上出现了驴皮胶治风效果最好的观点，促使阿胶来源由牛皮向驴皮的转换。宋明时期主流观点已认为驴皮胶品质较其他为优，牛皮胶仍可替代驴皮胶入药，但已另立名称为黄明胶。明清时期对药效的理论研究进一步发展，诸医家多认为济水所注的阿井水与色黑的驴皮为阿胶正品必要的2个因素。因济水纯阴，清而且重，所以能清上炎之火及上逆之痰也。乌驴皮色黑属水，亦可补阴，以驴皮为阿胶主要来源是性效理论选择的结果。而此时牛皮胶已被视为伪品，与其他杂皮列为一处，认为其不堪作阿胶使用。近现代以来因阿井被毁，对制作阿胶的水源要求放宽，现代以马科动物驴E.asinus的干燥皮或新鲜皮经煎煮、浓缩即得正品阿胶。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驴皮胶与牛皮胶逐渐分化明晰，阿胶特指驴皮胶，而牛皮胶自宋代已有独立的“黄明胶”之名，二者功效有别，且已经过漫长的临床实践验证。故建议经典名方中包含的阿胶药材，其基原选择马科动物驴E.asinus。

3道地性考证及品质评价

魏晋时期《名医别录》中记载阿胶“生东平郡，煮牛皮作之。出东阿”，阿胶也因此得名。南朝梁时期，陶弘景所著《本草经集注》中记载：“出东阿，故曰阿胶也。今东都下亦能作之。”“东阿”的地理位置在历史上经历了多次变迁。现代有学者进行考证后，基本认同阿胶的发源地在今山东省阳谷县阿城镇岳庄村。古东阿县城称为“柯”，位于今阳谷县阿城镇，柯之东即今平阴县东阿镇。春秋时期，柯称为“阿”或“阿邑”，秦统一六国后，改“阿邑”为“东阿”，始置东阿县，治所在今阳谷县阿城，西汉又置临邑县，在今东阿县铜城镇。北齐废临邑县，唐代东阿县属郓州，元代属东平路。明洪武八年（公元年）徙治东阿镇（今平阴县西南东阿），属兖州府。清代东阿县属泰安府东平州。年属东临道，年属泰安道，年直属省，年东阿县治迁驻铜城，年属平原省聊城专区，年划归山东省，年属聊城市。可见虽经历多次迁移，但大体都在山东省聊城市阳谷县、济南市平阴县的东阿镇、聊城市东阿县几处。

古阿井在今岳家庄西北方向上，阿井附近即为东阿古城遗址。《阳谷县志》记载三国时期曹植曾奉命重修阿井，并建立了六角亭。《水经注》亦有记载：“魏封曹植为王国。大城北门内西侧，皋上有大井，其巨若轮，深六七丈，岁尝煮胶，以贡天府。《本草》所谓阿胶也。故世俗有阿井之名。”可见此时阿井已为官禁，专作贡品。唐代《千金翼方》《通典》等文献中均有阿胶作为贡品的记载。唐代《新修本草》：“出东阿，故名阿胶。”《千金翼方》中记载“齐州：阿胶、荣婆药、防风。”同时期《元和郡县图志》记载：“东阿贡阿胶。”

唐代之后阿井一直被官方禁用，仅使作贡品阿胶，故阿胶真品稀少。北宋《本草图经》：“出东阿，故名阿胶。今郓州皆能作之，以阿县城北井水作煮为真??其井官禁，真胶极难得??所以胜诸胶者，大抵以驴皮得阿井水乃佳耳。”郓州即郓城县，隶属山东省菏泽市。又有史料记载唐代重修阿井，建四角亭，亭内立碑。故后世《本草图经》等本草文献所附阿井图中，均可见井上建有四角亭。同时期对阿胶道地性的记载基本相同，如《梦溪笔谈》记载：“东阿亦济水所经，取井水煮胶，谓之‘阿胶’。”《宝庆本草折衷》：“出东平郡东阿井。在郓州。”南宋《妇人大全良方》中则提出新的观点：“拣明亮者为上。阿胶不必须东平，自为之甚佳。东平皆京师伪胶，杂以马皮，并故鞍鞯鞋底之类，其恶为甚。”

元明清时期文献所记载的阿胶产地与前代相同，多以东阿为道地，以阿井水煮乌驴皮制成。如元代《本草元命苞》：“出东阿。煮牛皮为之。乌驴皮煎者最妙。”《本草集要》：“用东阿井水煮牛皮或驴皮为之。”明代《本草品汇精要》：“出东平郡之东阿，故名阿胶也，其法以阿县城北井水煮乌驴皮成之。”

《本草蒙筌》：“汲东阿井水，用纯黑驴皮。”《本草纲目》：“以东阿县北井水作煮者为真，其井官禁，真胶极难得，货者多伪，其胶以乌驴皮得阿井水煎成乃佳尔。”《神农本草经疏》：“阿井在山东兖州府东阿县，乃济水之伏者所注。”《本草乘雅半偈》：“东阿井，在山东兖州府阳谷县东北六十里，即古之东阿县也。”清代《本草备要》《本草从新》均记载“用黑驴皮、阿井水煎成”。《本草蒙筌》《神农本草经疏》《本草崇原》等文献中均记载阿井地处山东兖州府，即为今山东省兖州市。后阿井被毁，制作阿胶需寻找新的水源。《本草纲目拾遗》中记载“浙驴皮胶”：“近日浙人所造黑驴皮胶，其法一如造阿胶式，用临平宝庄水煎熬而成，亦黑色、带绿、顶有猪鬃纹，与东阿所造无二，入药亦颇有效。盖阿胶真者难得，有浙胶，则较胜于用杂胶也。”《倚云轩医案医话医论》又记载一种“泉胶”，为惠山泉水所煎者，亦可作为阿胶的替代品。

民国《药物出产辨》记载当时仅京都2处“阿泉井”旁取水熬制者为真，而市场所售均为烟台所出牛、马等杂皮熬成者：“原产山东省东阿县??但近日阿泉井已毁，只有京都同仁堂、敬修堂两号，专差人往该处，仍用骡皮在阿泉井附近取水熬之??此外市上所沽之阿胶，俱在烟台庄口用用牛皮、马皮、鞋皮、屐皮、骡皮，间或有之，就在烟台取水熬之??惟香港永同福常沽正货。”

《增订伪药条辨》：“或第用江浙所煮黑驴皮胶，虽无阿井之水，而用宝庄之泉，其补血滋阴，平木熄风，功同阿胶。较之用假阿胶者，不更胜一着耶。炳章按：阿胶出山东东阿县，以纯黑驴皮、阿井水煎之，故名曰阿胶。考阿井在东阿县城西。”同样记载了真阿井水难求，赝品众多。可寻求江浙宝庄泉水所煮的黑驴皮胶，功用相同。现代《中国道地药材》：“现代仍以山东阿胶最为驰名??阿井的确切位置在东阿县岳家庄西北约三公里。”现代阿胶主产地仍为山东省聊城市阳谷县的阿城镇、济南市平阴县的东阿镇、聊城市东阿县几处，与古代道地产区一致。

综上可知，阿胶自古以山东“东阿”为道地产区，以阿井水熬制黑驴皮而得。阿井在唐代之后被官禁，因阿井水难得，故伪品众多。民国时期阿井被毁坏，唯有京都同仁堂、敬修堂销售者为正品，或用江浙所煮黑驴皮胶，用宝庄之泉水煮成，功同阿胶。现代对水源已不做特别要求，但仍以东阿为道地，其根本原因并非阿井之水，而因东阿县制阿胶具有悠久的历史文化传承、丰富的经验及纯熟的工艺。

历代文献所载阿胶的品质评价基本一致，阿胶药材的品质与道地性有紧密联系，自古以“东阿”“阿井”为地理标志，以阿井水煮黑驴皮而成者为佳品。以质硬脆，透明有光亮者为真。魏晋《本草经集注》：“凡三种：清薄者画用；厚而清者名为盆覆胶，作药用之??浊黑者可胶物，不入药用。”元代《本草元命苞》：“厚清入药，黑浊不堪。”明代《本草品汇精要》：“明净者佳。”《本草蒙筌》：“真者质脆易断，明澈如水；假者质软难敲，枯黯似墨。”《本草纲目》：“当以黄透如琥珀色，或光黑如黳漆者为真。真者不作皮臭，夏月亦不湿软。”后代《本草洞诠》《本草备要》《本草详节》《本草害利》等本草基本认同并延续了前代关于阿胶的品质评价。民国《增订伪药条辨》对阿胶的性状描述为：“真阿胶烊化后，气清香，有麻油气，汁色黄白色，稠而不黏腻，味甘微咸。其原块在十年以内者，苍翠色，质尚坚；至五六十年以上者，色转黄而质松脆更佳。”现代《中华本草》中记载阿胶性状为：“本品呈整齐的长方形或方形块??表面棕褐色或黑褐色，有光泽。质硬而脆，断面光亮，碎片对光照视呈棕色半透明。”

4采收加工炮制

历代本草对阿胶的制法记载多为“煎、熬、煮”，至其汁水浓缩为粘稠胶状。魏晋《名医别录》记载阿胶“煮牛皮作之”。北魏农书《齐民要术》中详细记载了制胶的过程及品质要素：“煮胶法：煮胶要用二月、三月、九月、十月，余月则不成。热则不凝，无饼。寒则冻瘃，令胶不黏??法：于井边坑中，浸皮四五日，令极液。以水净洗濯，无令有泥。片割，着釜中，不须削毛。削毛费功，于胶无益。凡水皆得煮；然咸苦之水，胶乃更胜。长作木匕，匕头施铁刃，时时彻底搅之，勿令着底??微有黏势，胶便熟矣。为过伤火，令胶焦。取净干盆??泻着蓬草上，滤去滓秽。挹时勿停火。火停沸定，则皮膏汁下，挹不得也。淳熟汁尽，更添水煮之；搅如初法。熟复挹取??凌旦合盆于席上，脱取凝胶??然后十字坼破之，又中断为段，较薄割为饼。唯极薄为佳，非直易干，又色似琥珀者好。坚厚者既难燥，又见黯黑，皆为胶恶也。近盆末下，名为“笨胶”，可以建车。近盆末上，即是“胶清”，可以杂用。最上胶皮如粥膜者，胶中之上，第一黏好。先于庭中竖槌，施三重箔樀，令免狗鼠，于最下箔上，布置胶饼??四五日浥浥时，绳穿胶饼，悬而日曝极干，乃内屋内，悬纸笼之。”后代本草在阿胶条下所载的煮胶法均与此相似，如宋代《本草图经》：“造之，阿井水煎乌驴皮，如常煎胶法。”明代《本草品汇精要》：“其法以阿县城北井水煮乌驴皮成之??无时阴干。”《本草蒙筌》记载“汲东阿井水，用纯黑驴皮。鹿角一片后加，文火渐进熬就。”

明代《本草纲目》对阿胶的制作方式记载较为详细：“俱取生皮，水浸四五日，洗刮极净。熬煮，时时搅之，恒添水。至烂，滤汁再熬成胶，倾盆内待凝，近盆底者名坌胶，煎胶水以咸苦者为妙。”提出煎胶水以咸苦者为妙，咸苦可能因为含有无机离子较多，可促进杂质的沉淀，提高成胶质量。清代《本草崇原》：“煮法必取乌驴皮刮净去毛，急流水中浸七日，入瓷锅内渐增阿井水煮三日夜，则皮化，滤清再煮稠粘，贮盆中乃成耳??又闻古法先取狼溪水以浸皮，后取阿井水以煎胶，狼溪发源于洪范泉，其性阳，阿井水之性阴，取其阴阳相配之意，火用桑薪煎炼四日夜而后成。”《本草害利》亦记载：“自十月至二三月，收取乌驴皮。用野狼溪河纯阳水，浸四五日透，去毛洗刮洁净，入铜锅内，用阿井至阴之水熬煮，时时搅之，恒添水至极烂。提去浮面渣秽，待极清熬成膏。”民国《增订伪药条辨》：“再按定每年春季，选择纯黑无病健驴，饲以狮耳山之草，饮以狼溪河之水，至冬宰杀取皮，浸狼溪河内四五日，刮毛涤垢，再浸漂数日，取阿井水，用桑柴火熬三昼夜，去滓滤清，再用银锅金铲，加参、耆、归、芎、橘、桂、甘草等药汁，再熬至成胶。其色光洁，味甘咸，气清香，此即真阿胶也。”

本草中对阿胶制成后的进一步炮制相关记载较少。南北朝《本草经集注》中记载阿胶“作药用之，皆火炙”；同时期《雷公炮炙论》中记载：“凡使（阿胶），先于猪脂内浸一宿，至明出，于柳木火上炙，待泡了，细碾用。”唐代方书《备急千金要方》同样记载了炙法：“凡丸散用胶，先炙，使通体沸起燥，乃可捣，有不沸处更炙之。断下汤直尔用之，勿炙。”又记载阿胶入药须烊化：“诸汤中用阿胶，皆绞汤毕，纳汁中更上火两三沸，令烊。”《千金翼方》中记载了“炙”“熬”“炒”“预渍”等加工方式。《外台秘要》中则记载了“炙珠”，或为当代“阿胶珠”的炮制规格。宋代方书《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中记载：“阿胶及诸胶凡使：先捣碎，炒，候沸燥如珠子，方可入药用。”《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太平圣惠方》中载有“麸炒”“炒如珠子，为末，以醋四升熬成膏”“炒焦如珠子”“蛤粉碎炒”等加工方式。《妇人大全良方》中亦载有“炒”“粉炒”“炒成珠”“炒燥”“炙”“切”等类似炮制方式。

明代《本草蒙筌》：“制之宜剉薄片，蛤粉和炒成珠。”《本草纲目》：“时珍曰：今方法或炒成珠，或以面炒，或以酥炙，或以蛤粉炒，或以草灰炒，或酒化成膏，或水化膏，当各从本方也。”后代本草方书等文献所载阿胶的炮制方式多与前代所载相近。《药性会元》：“用一片同鹿角煮，而角成膏者为佳。不则不为真也。制法：放于猪脂内浸一宿，火炙，滚水泡过，或用蛤粉炒珠，研细用之，能益肺金定喘。”

《药性解》：“蛤粉炒成珠用。”《本草经疏》：“凡用以蛤粉炒，或酒化成膏亦得。”《本草通玄》：“蛤粉或糯米炒成珠。”《本草备要》：“剉炒成珠，或面炒、蛤粉炒去痰、蒲黄炒止血。酒化、水化、童便和用。”《本草从新》《医林纂要探源》《得配本草》《本草求原》《本草撮要》《本草从新》等均无创新。

现代《中华本草》记载了3种阿胶炮制规格：“1.阿胶：捣碎用。2.阿胶珠：先将蛤粉置锅内加热，至轻松时放入切好的骰形小块阿胶，炒至鼓起成圆珠状，呈黄白色，立即取出，筛去蛤粉，放凉。3.今方法或炒成珠，或以面炒，或以火炙，或以蛤粉炒，或以草灰炒，或酒化成膏，或水化膏，当各从本方。”年版《中国药典》记载阿胶制法为“将驴皮浸泡去毛，切块洗净，分次水煎，滤过，合并滤液，浓缩（可分别加入适量的黄酒、冰糖及豆油）至稠膏状，冷凝，切块，晾干，即得。”炮制规格有2种：“阿胶：捣成碎块。阿胶珠：取阿胶，烘软，切成1cm左右的丁，照烫法（通则）用蛤粉烫至成珠，无溏心时，取出，筛去蛤粉，放凉。”

综上所述，历代阿胶的加工方式均以煮胶法为基础，将驴皮浸软，洗净，去毛后切成小块，浸漂数日，至干净后以阿井水熬煮成胶。其炮制方法在南北朝时为火炙后碾碎，唐代出现炒法及炙成珠；明代后加辅料炒成阿胶珠或以水、酒化为膏；现代炮制方法有捣碎，蛤粉等辅料炒，烊化等。《目录》中涉及阿胶的5首经典名方中，仅清代“清肝止淋汤”中标注阿胶为“白面炒”，其余均为标注炮制方式。李时珍《本草纲目》中记载的阿胶多种炮制辅料中包括面粉，该书内容被后世部分本草文献引用，然蛤粉作为炮制阿胶最主要的辅料，自宋代应用至今并形成年版《中国药典》收载的炮制规范，故建议经典名方中涉及的阿胶药材，遵循年版《中国药典》中“阿胶珠”的方式进行炮制。

5小结

经考证，唐代之前牛皮为胶类药材的主要来源，且驴作为引入物种，在秦汉之前数量稀少。唐末之宋代，驴的数量已发展起来，而牛皮应用受到限制，且在药效方面出现了驴皮胶治风最佳的认识，更促进了牛皮胶向驴皮胶的转变。宋明时期部分本草记载牛皮胶在药效上仍可替代驴皮胶，但因牛皮“制胶不精”，药效偏次。且牛皮胶已另立名称为黄明胶，阿胶明确专指驴皮胶。明清时期对药效的理论研究进一步发展，诸医家多认为济水所注的阿井水与色黑的驴皮为阿胶正品必要的2个因素。后阿井被毁，对制作阿胶的水源要求放宽，现代以清水煮驴皮，浓缩即得正品阿胶。建议进行古代经典名方开发时，涉及的阿胶药材，以马科动物驴E.asinus为正品基原，制胶水源可优先考虑道地产区山东东阿，并按照年版《中国药典》的规范进行加工炮制，以保证临床用方的安全有效。

版权声明：本文来源于《中国实验方剂学杂志》，网络首发日期：-04-12。中药大品种联盟（BBTCML）编校发布。编辑：远志。转载请标注作者及出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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